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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慶幸找得到牙醫
作者: 生活就是旅行	日期: 2012.12.01　　天氣: 　心情:

我人散漫，牙也散漫。別人的牙齒是左序右列上下一心，排出的陣式可資國慶校閱，我的卻是滿口各懷鬼胎，左推右擠上下互鬪，對鏡刷牙時每恨它們爭先恐後無比乖戾。

五十知天命時，這些頑齒也難逃牙周病侵襲，因此牙醫特別警告這些鬆動齒無用，自己感染不固，還要株連鄰牙，不如一次處理吧。
我拒絕了，它辛苦一場，出牙頭地，難道就為了日後被拔掉？我還不能接受這麼色即是空的說法。
之後左上臼齒開始抽疼，時好時壞，堪忍，但忍耐牙痛沒有什麼意義。打給瑞聯牙醫，速約下班後六點，我到，付150元，照Ｘ光，三針麻藥，三十秒。

拔完牙，麻藥退，吐出浸透鮮血的紗布，服藥，買來冰塊冰敷，坐電腦前發呆。忽想韓愈《祭十二郎文》寫「吾年未四十，而視茫茫，而髮蒼蒼，而齒牙動搖。」，古人犯牙病當如何？想了內心發麻，大家怕牙醫，但沒牙醫更可怕。有說「牙痛不是病，痛起來要人命」，很多人照相時只因牙痛到笑不出來。

拜健保照顧，治齒只需150元掛號費，但生活的諸般瑣碎繁事，牙痛往往先服止痛藥拖一陣子，拖到忍無可忍才就診；不管家常日子或者命運，都不是口口乾淨營養好消化，常有無端險惡破唇穿齒而入；硬嚼吞食後的殘餘，一開始難發現，但它們處心積慮，慢條斯理。一日你突然痛起，才發現自己已被蝕出，但看「蝕」字，從食從虫，此字真是比蛀還蛀，細小直挑神經的照門，一遇冷熱擊觸，輒酸軟烈痛不能自已。

享樂讀書、禁慾縱欲、歸儒歸釋、爭一時爭千秋，無非都是個人對浸蝕的抵抗，調校出安全姿勢。彌補，不是不可能，也可以搪塞得好美好扎實，但你仍心知那兒畢竟有過一個疼痛的洞。

推小及大，以牙指涉人生，俗，凡事扯上人生二字必俗。但人多半時候在為口齒奔忙，而口齒多從嚼肉咀蔬、銜杯漱水等務，註定逃不了俗也避不開人生。幾日時間流過我身體，血停，傷處長合，它辛苦一場出牙頭地，就是為了被拔掉。但我已不覺什麼。偶爾舔舔那個寂寞的缺口，牙齒仍夜以繼日持續縮、蛀、壞、空地過下去。

我只慶幸自己找得到牙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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