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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古坑行
作者: 生活就是旅行	日期: 2012.12.09　　天氣: 　心情:

隨著登山社成員往古坑出發，產業道路彎陡盤升，路形左彎十八拐，我斜躺在後座也隨之東倒西歪，腦子糊糊暈暈。

車窗外的景致，無聲流淌而過的農園，時而鳳梨田，時而檳榔樹、柑橘園。放眼望去的丘陵平原，物色變換，農產豐饒，滿樹滿地的新果鮮菜。

雲林是台灣的農業大縣，古坑是雲林的精華縮影，社長說，全台灣的柳丁十顆裡面，少說也有四顆是古坑種的，一等一的，圓滾又飽汁，每粒都金鑠鑠。

此刻是冬日柳丁盛產的時節，空氣中細細嗅聞，聞得出淡淡橙香；農寮是鐵皮頂棚型制，室內水泥鋪地，裡頭停一輛小貨車，車斗滿載黃澄澄柳丁山；「自己加減載賣！」幾塊錢換一大籃柳丁，「心在滴血，理性看待也照常要賣」，老農體貌福泰，說起話來嗓門特大。聽他三言兩句說著柳丁大出、產地價崩……話語難免怨歎，中氣飽滿的聲調，聽起來卻相當知命樂天。

離開時，一老嫗提了一大塑膠桶柳丁出來，又張羅找夠大耐重的塑膠袋，客氣盛情。她頻頻說著「嗯佳迷啊、嗯佳迷啊」，不成物啊，不值錢的東西。那是當年媽媽送人自製醃醬時，同等謙赧的台詞語調。

回程的腦海裡不斷反覆當時的畫面並擴大延伸。老農和我的父親，老嫗和我的媽媽，那些來自古坑的柳丁，好像在不知不覺中，聯繫了許多似曾相識的背景，農作的艱難，農家的憨實，都在畫面的領會裡。乃至於我一直覺得，對這個地方有種難以說明的情感。

到華山喝咖啡，喝的不是風雅，而是這小鄉鎮於歷史轉折中發散的氣味。

華山咖啡豆炭焦香，情感裡的柳丁香，混著成為古坑的獨到氣味。

在海拔七百多公尺的山林間，俯視雲嘉地區的暮色。

看日光如何悠悠行進於山巒坡谷，嗅聞著空氣中哪裡正炒焙著咖啡豆的炭焦香。

店家說，華山的咖啡種植史，從日據時期開始；日人發現古坑不論是日照、雨量、土壤、海拔、氣溫各方面的條件，都相當適合咖啡樹生長；大量種植的咖啡樹，品質優良，曾是當時外銷、進貢日本天皇重要的經濟作物；隨著台灣光復，產業轉型，台灣人喝咖啡的風氣也不普遍，古坑的咖啡樹只好一棵一棵砍掉；直到半個世紀後，台灣歷經了921大地震，在農村再生的思考中，鄉民重啟種植咖啡樹的記憶，古坑也成了台灣咖啡的原鄉。

喜歡這段咖啡的故事；當它從不同店家的口中被提起，他們津津樂道的不只咖啡，還有台灣的咖啡覺醒。

農舍樣貌的咖啡屋，不精緻路線的天然樸趣更好；類似民宿感的店主人，用烘焙的差異特性，泡出自家的咖啡味，推心置腹，親切無比。

當夜色降臨，漆黑樹林間蟲聲四起，山腳下遠遠近近的人家，紛紛亮起星星點點橘黃燈火；光在黑裡，形成燦亮的印記；在繁華反襯中，於是我記得這樸實山村，沉澱著黑咖啡似的靜謐。

綠色隧道迆邐歡笑，芒果樹下一路的人聲，熱烈而歡騰；遮密成蔭的綠色隧道，行人獨享；樹蔭之下，沿街販售各色農產品。老菜脯、南瓜、麻竹筍或苦茶油，油蔥酥、蒜頭、葡萄、鳳梨、火龍果……專屬於綠色種植的販賣，相當土性；這一處、那一處現泡的咖啡香氣四溢；啜飲咖啡的遊人，席地而坐，或者挨近人群圍攏處，看看街頭藝人的即興表演。

音樂聲中，孩童跟著手舞足蹈起來；芒果樹下的嘉年華會，咚咚咚連三拍的輕快節奏敲打著我的心；誰知不只樹下，人行道旁的草地，處處都是扶老攜幼在草地上野餐、談天的休憩，孩子們打羽球、擲飛盤、放風箏的跑跳奔逐；日光暖熱，光暈中嬉鬧的孩子，酡紅臉蛋上飛揚著神采；那一幕令我動容。

知道這一路綠蔭，這四方綠地確實成功；不禁羨慕起拉扯著風箏的線索，在草地上嬉戲的孩童。

這一頭的綠地間，大人小孩圍著一輛老古董腳踏車，不知道在看什麼；腳踏車裝置的音響，歡天喜地放送著卡通式的舞曲快歌；肥皂盒上，一個老兄操作著自製的木偶，配合著歌曲節拍的律動，木偶靈活敏捷地舞動著一會兒左手右腳，一會兒右手左腳，神奇誇大的肢體變換，霹靂啪啦，喃喃自唸「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」。

娃娃車裡的嬰兒看得目不轉睛，跟著音樂忘情唱唱跳跳的小小孩，也學著掏出口袋裡的零錢，投入台前的小費箱內以示支持。

一曲罷，木偶退下，音樂聲響起，整場的小朋友都瘋狂了；「是誰住在深海的大鳳梨裡？海綿寶寶！方方黃黃伸縮自如，海綿寶寶！」驚人的簇擁聲浪中，海綿寶寶布偶登場了，老伯以絲線、木棍拉動著布偶細長的手腳，每一次吊高、抽動，在節拍點上左搖右擺、前撲後跪，都有著逗趣橫生的滑稽模樣；在心裡嘆服他的機智和喜感，不時隨著觀眾拍手叫好，社長猛按快門。

天幕漸漸暗了下來，人潮聚散時分，往山裡的星空駛去；華山路途，時而有景觀視野的咖啡庭園亮著光，在車速掠過的光影間，捕捉古坑夜的模樣；它的韻味彷彿不是眼前燃亮氛圍的燈火，而是山腳下屋舍裡的人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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