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第一次來紐約是吧?-燕尾蝶│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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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你第一次來紐約是吧?
作者: 燕尾蝶	日期: 2006.06.09　　天氣: 　心情:

你第一次來紐約，是吧？

【文／柯志遠】

她笑咪咪的走過來，我猜想，是來對我講幾句打氣的話吧？

她開口了：「你……」她聲音顯得愉悅極了：「你，第一次來紐約是吧？」

我搬進曼哈頓的第一個周末，碰上的就是最讓人皺眉頭的那種天氣。那是連下幾天大雪之後，溫度一下子升高，地上積雪融了大半，卻還來不及蒸乾的節骨眼上；而一夜之間，氣溫又降回冰點，天氣翻覆得很古怪。

滿路是要命的冰腳一滑跌坐地上

於是乎，當我像鼓滿風的帆，要去巡禮的那個下午，迎接我的地面，不是雪不是泥，是無遠弗屆，一層晶瑩剔透，美得要命，難走得要命的冰。初次造訪曼哈頓的人，一定能體會我的心情。

那樣大的城，那樣峽谷一般的摩天大樓，這種街哪裡是可以像走夜市一樣隨便逛的？於是，我懷抱朝聖的心情，把我在麥迪遜穿了在冰上釣魚、醜不拉嘰的鴨靴拋在腦後，穿了一雙黑頭皮鞋，傻瓜一樣的出門。

我從四十街和第五大道的地鐵出口走上地面，打算走一段路，去現代美術館，看全部使用帶刺鐵絲網構築的裝置藝術展。在威斯康辛那個大冰箱度過兩三個冬天的我，在雪裡冰上走，不當一回事。沒想到，才踏出地鐵站階梯，正想到路邊，跟一個戴著可愛猶太帽子、滿腮大鬍子的壯漢買糖裹花生米，腳底竟一滑，跌坐在自己笨厚的絨布褲子上。

咦？這不對勁。我掙扎著爬起來，拚命的要把在威斯康辛當地頭蛇的記憶找回來。

據說有些跟身體平衡有關的東西，像游泳啦、溜冰啦、騎腳踏車啦，都是一旦學會就一輩子不會忘的，看來，「怎樣在結冰的馬路上走路而不跌跤」，並不在此列。

胖太太一路跟著我跌跤她哈哈笑

印象中，有人提醒過我，走路速度加快，容易抓穩重心；但我似乎也聽過，一步一步踩穩走，腳底摩擦力就增加了。事實是，我試著快走、慢走、不快不慢的走，花生沒買成，經過三個路口，跌了五六跤。後來，實在太狼狽，索性跟自己生氣，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喘氣，不走了。

我發現，有一個頸子上圍著皮毛的胖太太，早在我跌第二跤的時候，就注意上我，我炎黃子孫，昂藏七尺，當然不會讓老太太扶我過馬路。但她就那樣不疾不徐的傍著我走。我後來摔怕了，還真的向她投去求救的眼光。

直到我在路邊坐下來，她才笑咪咪的走過來，我猜想，是來對我講幾句打氣的話吧？她開口了：「你……」她聲音顯得愉悅極了：「你，第一次來紐約是吧？」我還來不及點頭回答，那個看起來有教養的好女人，居然，居然……「哈哈哈……」她笑起來，看完好戲一樣的轉身走啦。

原來，碰到一個這麼值得憐憫的、無助的、第一次來紐約的土包子，人們的反應不是幫上一把，而是：「來看哦，有小丑。」那次，我相當勇敢，沒有哭，總算在美術館關門前，蹣跚的跑去買了票。逛完美術館後，我買了花生，吃了熱狗，還跑去無線電城看有名的大腿舞女郎海報。

紅燈亮她快快走我老實等號誌燈

還有一次，是天氣暖和之後的事。那時，我在二十三街的語文中心，買了便宜的歌舞劇票，為了省一趟地鐵車錢，安步當車，在黃昏的涼風裡，往百老匯走過去。我看到一個富泰的老女人，起先因她用很大的聲音在罵一個交通警察，我回頭瞥了她一眼，後來，她和我並排在一個水果攤上買香蕉，然後，我發現她已走在我前頭。

我挺納悶，那樣一個矮小的女人家，也不見她走得快速，怎麼我這樣不濟，讓她把我拋在屁股後面呢？我故意三步併作兩步的跨著大腳，總算在一個紅綠燈底下趕上她。

我停住腳步，正想端詳她眼睛底下是不是長著巫婆鼻子。呵！沒想到，她一溜煙衝出去，趁第一輛駛過的汽車朝她鳴喇叭之前，抱著一大牛皮紙袋的瓜呀果的，已到了另一個路口。

哇哈！原來如此。「不等紅綠燈」就是她健步如飛的祕密吶。我正當作一個世紀大發現，卻留意到，一個、兩個、三個；穿西裝的、提公事包的、溜哈巴狗的，都在紅燈的時候加快腳步，陸續從我身旁擦身過去。

我，是唯一一個老老實實等號誌的人。這時，一個溜滑板，染著紫色頭髮的小姐，在飆過馬路的那一剎那，竟然還能好整以暇的回頭，對我喊著：「你，是第一次來紐約對吧？」

後來，也不曉得過了多久，有一次，我在唐人街，趕著在黃燈變紅燈之前衝出去，卻猛然瞅見一個同胞，說不出有多乖，就那樣安分的停下來等紅燈。

他提袋裡剛買的螃蟹，不斷伸螯夾他的手，我一臉和煦的向他微笑：「您老第一次來紐約，是吧？」然後，我拍拍屁股走掉。那一天，我心竊笑，簡直虛榮到快要爆掉……「哈哈哈！哈哈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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